2007年3月的最後一天，樊祁照例“去老汪家聽國學課”。

他和夕嵐約在公交站臺見面，一起換乘去老城區的公交車。

老城區在八九十年代是澤市的市中心，很是繁華了那麽些年，隨著城市規劃的變更，澤市的市中心變成錦繡路一帶，澤市市立中學也鬧中取靜，在市中心占據了偌大一塊地皮，至於澤市市立二中——

幾十年前在郊區，幾十年後依舊在城郊結合部，巍然不動。

3路公交車每五分鐘一班，他們並肩坐著，樊祁對老城區不太熟悉，多數時候是夕嵐在輕聲為他介紹。

“宏德中學站到了，請下車，開門請當心……”

在機械的報站聲中，夕嵐輕輕戳一戳樊祁的胳膊，指著不遠處的學校，語氣頗有些懷念：“這是我的初中。”

“你是宏德中學畢業的？”樊祁笑道，“我是覆興人。”

宏德中學與覆興中學分別坐落於城東與城西，是澤市較為古老的兩所學校。宏德中學校史悠久，可以追溯到民國時期，前身是市立中學的初中部；而從覆興中學的名字來看，便知道是建國前後的手筆。

“現在澤市第一初級中學比較大勢吧。”公交離她的學校越來越遠，夕嵐透過車窗，不住地往外看，想要在記憶裏再一次留下母校的影子，“升學率高，生源也好。不管怎麽說，我不後悔在宏德讀書。”

樊祁亦是有些感慨，夕嵐又指著沿街的景色，挑揀著與他介紹一番，又坐了十分鐘車，夕嵐才道：“下車吧。”

羽毛球場是去年新建的，離宏德中學不遠。

樊祁百思不得其解，難道是王知墨他們住在這附近嗎？為什麽市立二中的學生周末打羽毛球，要穿越大半個城市呢？

等他見到夕嵐的同學們，一切都明朗起來——

那些陌生的、同樣年少的、帶著笑意的面孔們，都是她的初中同學。

夕嵐與樊祁相攜進入羽毛球場時，她的同學們已經到了大半。有人主動起身迎接他們，說租了兩個場地，三個小時，買了兩筒羽毛球，下午隨便打。要球拍，就去管理室挑。

夕嵐笑著說謝謝，那男生摸了摸鼻子，擠眉弄眼道：“你男朋友？”

“把男字去掉。我朋友，樊祁，比我們小一屆，叫他小樊就行。”夕嵐伸出右手，從樊祁背後推了他一把。

樊祁不由得跨出一步，伸手與他相握：“樊祁。”

“劉志遠。”

夕嵐主動承認他是自己的朋友，比學弟更進一步，樊祁簡直心花怒放。

他今天穿著普通的T恤衫和寬松的五分褲，一雙耐克，擦得很幹凈。衣著再如何普通，他閑適地往那一站，依舊帥氣逼人，對著女生們打招呼時，更是神色溫柔，那顆淚痣更讓他看上去單純無害，加分不少。

幾位姑娘紛紛和夕嵐打趣，說這位小同學一定很受女生歡迎。

夕嵐笑著說是呀，你們誰有興趣趁早下手；內心卻納罕，怎麽大家都看不出樊祁的標準假笑呢？

大概是被顏值蒙蔽，一時間昏了頭吧。

他們都不是專業的羽毛球運動員們，水平都停留在“能接發球”的程度，主要是玩得開心，也不在乎水平高低。

夕嵐被初中好友喊上場打女單，兩人許久不見，絮絮地聊著天，那姑娘長發及腰，說話時順手將長發盤起，自然不過地使喚劉志遠：“你帶夕嵐的小朋友去場邊坐一會兒吧，先讓我們幾個女生打一場。”

樊祁去替她拿了球拍，目不轉睛地盯著場上活躍的夕嵐。

與她嫻靜的外表不同，夕嵐似乎體育細胞不錯，各項運動都挺優秀，樊祁見識過她在排球場上大展神威，卻不想她羽毛球打得也挺好，他坐在場邊伸長脖子，看得正出神，一旁坐著的劉志遠笑他：“哎，小情侶熱戀中吧？瞧瞧你這直勾勾的眼神……”

“別亂講，還沒在一起呢。”樊祁忙澄清。

劉志遠奇道：“沒在一起？那也快了吧？你別誤會，我對象是夕嵐的朋友，所以我和她也還算熟——我們都知道，夕嵐在感情方面挺慎重的，不會隨便和我們說‘帶個人過來’。她一說‘帶個人’，我們都猜是男生。”

真是意外之喜，一定要加深他們在這方面的誤會，千萬不能讓她的朋友知道，是自己死纏爛打來，才讓夕嵐以帶他打羽毛球的方式來感謝他。

他們又聊了幾句——主要是劉志遠問，他答，大概是劉志遠女朋友交代下來的任務吧，問題和查戶口似的——哪兒讀書，成績如何，文科還是理科，以前有多少感情經歷……

劉志遠不覺得問題有什麽出格，樊祁自然也有問必答，十分坦誠。

她們一局打完，張語語就拉著夕嵐下場休息，劉志遠很有眼力見地拉著樊祁上場男單。

張語語拿起劉志遠的飲料，毫不避嫌地連喝幾口，喘著氣對夕嵐道：“小學弟長、長得挺不錯，我知道你帶他來，是準備定下來，所以，我們這些朋友，也不能立刻給出建議，你們先玩著，我過後再和你說。”

樊祁人高腿長，動作又靈活，雖然不常打羽毛球，虐殺劉志遠倒也夠了，直落兩盤結束比賽。

等最後一球塵埃落定，張語語便舉著大毛巾和飲料，也不嫌棄自己的男朋友，將飲料遞給他，自己用大毛巾給他擦汗，倒顯得球網這邊的樊祁孤家寡人，無人問津。他來不及悲春憫秋，像只大型犬似的，自己摸出隨身帶的毛巾擦汗，等臉上、脖子上的汗水都擦幹凈了，才跑到夕嵐旁邊求鼓勵。

夕嵐也不嫌棄他滿身大汗，拉著他的胳膊一起去買水，說請他喝水，權當獎勵。

劉志遠已經累得快要癱倒在地，為了張語語，也只好硬著頭皮奉陪到底，要和樊祁、夕嵐打混雙。夕嵐與張語語水平相當，樊祁不顯山、不露水的，實則體能過人，又是直落兩盤，打得劉志遠丟盔棄甲、沒話好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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